日落时暴雨倾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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斯德哥尔摩综合症(中)

过渡。想了很久还是写了这样的一个维。

最近不在状态,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……但是写得很爽。这两者不矛盾吧?

 

 (上)

 

这样的事在当天下午又发生了一次。我远远地看到走廊的那一端传出一片惊呼,那抹桀骜不驯的蓝色在模糊地跳动。天花板上的灯灭了一盏,微弱的光线下看不太清楚。

我听见有沉闷的撞击声,叫骂声,还有金铁相击的声音,混合在一起隆隆碾过狭长的走道,降临走廊的这一端惶恐地将我笼罩。然后枪声响起,半空飘起一抹血花,止住了所有的动乱,一场骚动就这样暂时落幕了。

克洛诺的秘书当时正陪我走在一起。他向我摇了摇头,示意我向另一条路走:“请跟着我到克洛诺少爷的办公室去,少爷他稍后会到。”他们都用少爷来称呼维鲁特。

我们在克洛诺的办公室外间待了大约五分钟,一直没有人进来。秘书看着墙上的挂钟,抱歉地告诉我,维鲁特去处理一些突发事件了,会比预定的时间要晚些到。

“突发事件?”我问。

他的脸上现过一缕难堪之色,但片刻之后他的脸色稍有缓和。“也不是非要瞒住您的事。”他说。他承认突发的事和之前走廊上的骚动有关。

我知道这有点突兀,但依旧还是问了:“赛科尔·路普,他和克洛诺是什么关系?”

“您都听说了?”他并不是很意外,“迟早会知道的。”

秘书说:“路普先生是克洛诺少爷的暗卫,没有对外界公开,是唯一的。”

他告诉我,曾经有十数个人被专门划出一个部门,用来保证维鲁特的人身安全,但后来被维鲁特解散了。赛科尔就是来填补这个空缺的。

“他?一个人?”我始终不太相信。

“这里面有别的隐情。”秘书没有直接告诉我。

维鲁特迟迟没有处理完他的事。秘书陪我聊了下去,我们聊到了克洛诺集团现在的状况。

令我吃惊的是,克洛诺的秘书对我说,克洛诺集团近几年面临着最大的危机。维鲁特很有手段,但要让如此庞大的一个集团成为万众瞩目的后起之秀,与那些成立已久的商业巨头争锋,底蕴到底还是浅了点。为了达成他的目标,早些年他看上去有些不择手段,为此得罪了很多人。现在集团在各个方面都显出了回缩的趋势,唯有对外强硬的态度不变,多少显得有些打肿脸充胖子的意味。这让八方的巨头开始蠢蠢欲动,他们觊觎被克洛诺集团变相抢去的巨大利益也不是一时两时的事了,现在寻到了切入的最好时机。

“克洛诺少爷变得多疑了。”他说,皱着眉,“他有时会把一份报告翻来覆去看十几遍,第二天我们会发现他出现在市场部,用一台电脑一条一条信息的核对、分析。有些事他不让我知道了,独自处理,有时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加班到第二天凌晨四五点。我们敲门,说,少爷,需要为您送来早餐吗?他说,你们退出去,不要来打扰我。”

他解散了原先保护他的人,不太相信他们真的忠于他。但他怎么又选了赛科尔呢?

最终秘书还是把所谓的隐情说给我听了:“您大概知道,路普先生一直想杀了少爷,目的很明确,也很单一。他的目的总是写在他的脸上,他太直白了,不屑于遮掩。在外人看来这样的人应该趋之若鹜。但对克洛诺少爷来说,这样的人虽然不是对他威胁最小的,却是最令他安心的,因为他不喜欢未知的事物,而任何一个正常人总会有不为人所知的那一部分。而赛科尔不一样。”

商界,尔虞我诈,一切都只为了利益,没什么可以永远相信的,不知道那双眸子里是否有过厌倦呢?

维鲁特的秘书向我回忆过去的那个,自信而强大的克洛诺少爷。他出席产品发布会,在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情况下,作为领域新秀,获得了在场几乎所有媒体的好评。在那之前他的下属们劝他不要亲自参加,有人扬言要在现场给他点颜色看看,但他依旧是去了。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次发布会,不容有失。发布会进行到一半,他们接到维鲁特的通知,在会场的南门处带走了一名携带着小威力炸药的袭击者,那家伙还没来得及行动。他被抓的时候脸色像是见了鬼似的,这家伙原先隐藏得很好,伪装成了记者。那一次发布会很成功。

“克洛诺少爷总是有他自己的打算,总能把事情处理好的,所以少爷说没问题,就一定没问题,我们只需要去执行他的命令。”秘书说。

我不是内人,体会不到那种被庇护的安心和一荣俱荣的骄傲,却能瞻仰他,承认他是个很厉害的人。

“可惜,”秘书说,“最近克洛诺少爷变得多疑了,只相信他自己。”

谈话就到此为止。维鲁特回来了,我们不得不停止议论这些八卦。他的脸上依旧是礼节性的微笑,而后变得严肃。

意料之外的是,赛科尔也随他一起进了办公室,就站立在维鲁特身后几步的地方,缄默不语。我注意到他微弓着背,全身紧收着,给人一种强烈的预感,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暴起,给出致命一击。但同时他又低着头,像是在表示臣服,碎发遮掩住他的眼睛,我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。赛科尔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打量,或者说他完全不在意,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维鲁特身上。

其实也没什么好交代的。克洛诺给了我一些要求,这些要求没什么特别的地方,当我还是个见习医生时就经常能听到,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而已。最后他告诉我如果我有什么需要的器材和药品,他可以为我提供,不需要写申请等待审批这样的流程,直接告知他就行。

秘书和我一起走出办公室的时候,赛科尔似乎看了我一眼,但他的目光我无暇解读了。

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几乎无所事事,除了在集团所属的大楼里闲逛,和在大楼里穿梭的各类人等攀谈,或者出去走走,权当是饭后的散步,其它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。那间宽敞的、为我临时改成的办公室,我实在是坐不下去。我感到有点烦躁,开始怀念过去被接踵而至的病人累到几乎患上胃病的日子,起码那一段日子是有意义的。而现在我像是被困在这里,时不时遇见这一对不可理喻的人,我的精神已经紧绷成一根弦,迟早有一天我会疯了的。特别是那个蓝发青年带着许些戾气的目光,它能要了我的命。

有一次我强硬地要求为他做一次检查,他不太愿意搭理我,最后我搬出了维鲁特的名字才勉强说动他。于是我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伤痕累累的躯体——

新伤叠着旧伤,在已痊愈的疤痕上破开血口,没有几块能称得上是完整的皮肤。还有的只是经过简易的包扎,掀开劣质纱布之后流出血和脓,有感染的迹象。在此之前我绝对无法想象,有一个人能受这么多伤。

“先生,您的身上怎么这么多伤?”我惊叹,帮他的伤口重新消毒,包扎。

“这不关你的事。”他耐心不多,看上去就要被我消磨完毕,不是很想提这件事。

那一次检查的过程并不是很愉快,自此之后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检查的事。天知道维鲁特知道这个状况之后会怎么想,也许我会丢掉我的饭碗,不过丢掉也就丢掉了。我有点想离开这个地方。也许维鲁特他已经知道了。

一个月之后我开始仔细思考辞职的事。我从其它员工的口中了解到,在我之前还有两个医生;只不过他们在就职的几天之后就辞职了。

我到大厦外面去,想要呼吸新鲜空气,逃离让我感到荒废和压抑的源头。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人,我认识他,他是克洛诺集团的一名安保人员。

“医生。”他也看到了我,招呼我过去。

他眉间聚着一股阴郁,很不开心,摇晃着手上的酒瓶。我能感受到他已经喝了很多了,脸色涨红,浑身发着一股浓烈的酒气,让四周来往的行人自行避开。

“医生,要不是迫于生计,我早就离开这里了,你还要来。别说是你,那些人挤破脑袋了想要进来,想干什么?”他话很多,急着向我倾诉。

随后他向我抱怨越来越低的待遇和见了鬼的福利,这些都微薄得可怜。还有他家顶头上司,也就是维鲁特·克洛诺,让人捉摸不透,本能地想要避开,太可怕了。

“还有那个赛科尔·路普,他就是个疯子。”他向地上啐了一口,“你知不知道,那个疯子身上全都是伤,全都是他自己干的。那天我不小心看到的,他拿着一把刀,往自己手上——我还被他追出去两条走廊,他的刀上还沾着自己的血,往下掉。你没法想象的,太可怕了。”

“那家伙迟早有一天会杀了所有人的。疯了,疯了!”他大喊。

他仰头灌下一口深色玻璃瓶里的液体,脸红得发紫:“克洛诺的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!五年前那天就让他自己寻死啊,让他自己寻死不好吗?偏要强迫他活下来。好了,现在我们都别想活了!”

我心里一惊。没人和我提起过那些事,难道那天的事还有隐情?

“你们都以为那个疯子是死皮赖脸要活下来留在克洛诺身边,好实行他的复仇大计的?才不是,怎么可能啊。而且要不是克洛诺要我我拉住他,他就从窗口跳下去了!”他嚷起来。

原来他就是从前被裁员的那一批人之一,被裁员之后留在这里当个保安。那一天他也在场,作为维鲁特的随从兼警卫。他看着维鲁特扣下扳机,枪口喷出火舌,风轻云淡,仿佛子弹夺走的并非活生生的生命,而是在收割成片生长的杂草,喉咙发干,说不出一句话。所以他没有按住赛科尔。

“他突然就挣脱了我们的束缚,对克洛诺发难,差点把我掀翻了。”他咋舌。

维鲁特的脸上也有诧异。他偏头以躲过这一击。原先藏在青年袖管里的小刀出手,化成一线寒芒,下一刻就要见血,但是被避过了。就像已经料到会发生什么,赛科尔手中刀刃骤然变向,直追目标而去,维鲁特抬头就遇上了一双狠戾而悲怮的眸子,于是心悸。他放弃平衡,湛湛向旁一闪,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这致命一击。

赛科尔怒吼一声,第三次发力,冲势不减,反而显得更加凶狠和决绝。已然失去平衡的维鲁特没有办法再躲过了,被小刀划破肩膀,洒下一串血珠。

然而赛科尔也没好到哪里去,最后一击贯注了他所有的希望和气力,是封住了所有退路的绝境中的最后一搏。此时虽然击中,却是擦着边缘过去的,他收不住前冲的势头,面朝下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。小刀脱手,在地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噪音撞在墙边停下。他挣扎一下,想要起身去够自己的武器,却被终于反应过来的警卫按在地上彻底动弹不得。

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。维鲁特捂着肩膀,后退几步靠在墙上,这才站稳,血从他的指缝间流下来。

据这位落魄的警卫回忆,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维鲁特。

“杀了我好了!”赛科尔眼内充血,分外可怕,他对维鲁特喊。

“你们别杀他。”维鲁特制止他的随从。然后他走近赛科尔,蹲下来近距离看着他,勾起嘴角。

“我可以不杀你。”他说,“这件事没必要做绝。”

“混蛋!你倒是杀了我!”赛科尔伸长脖子,想从面前那张可恨的脸上咬下一块肉,咬得它血肉模糊,看不出人样。

“你也会杀人。”维鲁特很平静,“你和我没什么两样,只不过现在是你栽在了我手里。”

“你杀了我啊!”面前蓝发的青年近乎绝望地喊。他确实没有活下去的愿望了,这个世上没什么好留念的,骤然的变故让他萌生了死亡的念头。

“我说了,我可以不杀你。”维鲁特说,“只要你能为我杀人。”

“不可能!”

“那你对我就没用了。”维鲁特的眸子冷下来。

没想到赛科尔开始笑。“你倒是杀了我啊,让我的血泼你一身,我就满足了!”他瞪着眼睛。

维鲁特最后看了他一眼,起身向门外走去:“把他带回去。”

赛科尔就在他身后喊,让他等着,“你会后悔的,总有一天我会要了你的命!”他疯了一样的大笑。

路上有一阵骚乱。在走过一扇玻璃窗的时候,赛科尔突然就一头向那面玻璃撞去,好在被及时拉住了。

他被关进了一间废弃的库房,就是他现在住的那间。最开始几天他不吃不喝。几天过去之后他开始吃一点东西,又过了半个月就完全正常了。他不太说话,大多数时候缄默着,对外界没什么反应,只是偶尔应两句,发出的声音不像是人声。

后来突然有一天,他们发现他站在底层的楼梯口等他们来上班。他的神色间带着不怀好意的笑,一夜之间就恢复了他作为一个青年的生命力,只是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仇恨,标示着他曾经受到的那些伤痛。

他一开口就惊住了所有人。他问:“喂,你们会杀人吗?”

没有人知道那一个月他究竟走过了怎样的挣扎。但是他现在张口就能说这样的话了。

“你,你,你,还有你,会吗?”他堵住他们的路,一个一个问过去。被点到的四个人连连摇头,心里怕得不行,恐惧能够共鸣、传染。

“没意思。”赛科尔撇嘴,冷冷出声:“快滚。”他冷眼看着一众人灰头土脸地离去。

被堵住的有五个人,四个人都被他赶走了,现在他转头看向最后一个人。在那人眼中他嘴角的笑像是恶魔的笑,缓慢逼近,让他站立不稳,腿肚子开始打颤。

“你会不会杀人?”

“会会会,会的!”这人吓得大叫起来。

“好啊。”赛科尔笑起来,像个恶作剧的孩子,“你替我去杀了维鲁特那个混账吧,好不好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你不敢啊?”

“不……不是,我……”

“那你也可以滚了!”他抬起一脚踹向这个人的屁股,差点把他踹下楼梯。这个人恨得牙痒痒,但也被吓得不轻,走得很快,一溜烟儿没影了。

落魄的警卫情绪激动,说着说着就要演起来。我哭笑不得,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这个倒霉人。

他说,从那天开始赛科尔同意做维鲁特的暗卫了。他的语气不怎么好,他的降职就和这个有关。

“那个疯子怎么会是一个合格的警卫?”他表示自己的愤懑,“那家伙可是随时随地都想要杀了克洛诺的人啊!克洛诺的心怎么那么大?”

赛科尔一直在忍,直到寻找到最好的时机,每次都被维鲁特察觉,防备下来。有一次维鲁特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刺杀,赛科尔冲到前面去和刺客搏斗,借着反震力又折回来,刀刃的目标是维鲁特,好在被避过了。他也没有再补第二刀,将那个刺客制服后便回到了维鲁特身后,谁都没有再提他出乎意料的那一刀。

但是奇怪的是他后来很少对维鲁特动手了,只有这一点警卫想不通为什么,照理来说和一个人相处得更久了,更了解那个人了,不应该是能找到更多下手的机会的吗?

“从来都不安分。”警卫摇了摇头,给出评价。

“他们就没有真正相安无事的时候吗?”我问。

没想到他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。“有啊。”他说,“我记得就是去年年末的事。”

“那次是个意外。”他说,“克洛诺去与另一个商业巨头会面,进了一个杀局。我记得当时有十多个人,围住了会议室,这还只是视野里看得见的。不知道暗中藏了多少。”

他作为曾经的警卫成员,也跟着维鲁特去了。但他们一干随从被隔离开了,只能远远地看着却来不及营救。

维鲁特沉着脸,眸中平静无波,其中暗藏的冷意让人心寒。枪口被提起来对着他的时候,一抹黑影突然从他的背后冲出,速度快到在场的人没有反应过来的。枪声响起,但是因为黑影的干扰,子弹擦着维鲁特的发梢过去,没有打中目标,但一切都混乱了。

他们这些随从这时刚好突破了阻隔,向维鲁特所在的那个地方冲。正好看到赛科尔踢飞那把枪接到自己手中,将枪口倒转按在枪主人的额头上按下扳机;然后他把枪扔在地上,转身回到维鲁特身边,一脚一个踹开想要接近他的人。

他用短刀接住了一个人的劈砍。奈何对方人太多了,此刻一人看准时机,持刀冲上来。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赛科尔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——在最后那一瞬间将自己的左肩送了过去。

白亮的金属没入血肉的声音在当时混乱的情境下,几乎是听不到的。

与此同时随从们终于赶到了,将他们两个护送出来。

就是那样严重的伤,让赛科尔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。此后他们确实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。

但我心头巨震:“他怎么会为他挡下来?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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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下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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